天使岛上无天使,移民难过入境关

旧金山地震后，华人虚报出生时间地点协助子女移民的行为引起了美国政府方面的关注。于是，美国移民当局决定，中国移民一到达旧金山后就要被关押起来，仔细审查其所携带的文件，并对其进行长时间的盘问。

刚开始时，并没有固定的地方用来关押中国移民。移民们被关在码头附近条件极为恶劣的简陋建筑物里。那种建筑没有窗户，蚊虫肆虐，恶臭难当。直到1910年，政府才决定把距旧金山海湾不远的天使岛上的一块地方圈起来，专作审查中国移民之用。

天使岛依照纽约艾丽斯岛而建造，先前曾是美国军队的征兵基地，也当过关押美西战争战犯的监狱。之所以在那里关押中国移民原因有二。首先，地理位置好。岛的周围是常年冰冷的海水，像一道天然屏障，阻止移民逃跑。其次，可以起到很好的隔离作用，防止美国官员所谓的“东方人身上普遍携带的传染病”的扩散。

在天使岛开辟成为关押移民的拘留所后三十年里，所有来到美国的中国人中有75%到80%的人都曾在那里被关押过。就连国父孙中山，也未能幸免。1903年，孙中山第二次来美筹款时，在天使岛被拘禁了17天，后经华人交保才获释。如果说艾丽斯岛是迎接移民进入美国的通道的话，天使岛则是把移民拒之于美国之外的一道阴森铁门。

一般的情况是，每当一艘满载着中国移民的船靠岸，移民官就上船检查他们的文件。很少一部份符合条件的人可以下船，但大多数人则被直接送到天使岛接受仔细审查。很多人一关就是几个月到几年。在关押所里，男女要分开，即便是夫妻也不能关在一起。移民都被送去进行身体检查。居住条件也相当恶劣，人与行李混在一起，看上去简直与贫民窟无异。如果有人得病，情况就更糟。当时的旧金山医院都不愿接受中国移民。病人都被送到关押所隔壁的一个木屋里。所有病人不论得什么病都被安置在一间屋里，于是本来病情并不严重的人就可能染上更厉害的病。一开始就诊断为有严重传染病的人则被单独放到一个帐篷里等死。关押所里吃的条件也很差，有时候甚至根本吃不饱。年轻的移民曾组织起来在食堂里集体抗议美国移民官对他们的虐待。1919年甚至还发生过一次暴动，迫使美国政府往移民岛上派了军队。

在移民面临的各种困难中，审问是最难对付的。整个审问过程就像是在移民官和移民间的一场斗智。每个移民都单独接受讯问，面对着两名移民检查官，一名翻译员，问答被当场记录下来。为了防止作弊，盘问同个家庭的不同成员时，移民局使用不同翻译员。审问一般进行两三天，移民官提出上百个问题，涉及家庭、住宅、邻居、以及个人的具体情况。同样的问题用来盘问家庭的其他成员，以印证他们是否说谎。一次审问的记录往往用好几百页纸，一旦发现不吻合的地方，就可能导致长期扣留或遣送回国。

为了应对这些提问，大多数华人移民都预先准备答案，牢牢记住。有的人把问题写在纸上，长达成30多页，在漫长的旅途中一遍一遍地强记。不过这些笔记必须在轮船到达美国之前撕毁，否则如果被搜查出来，就会成为作弊的证据，被拒绝入境。不论是以合法身份入境，还是冒名顶替，每个人都必须为通过审讯做充分准备，因为每个人都被预先设定为“嫌疑分子”。这与美国法律精神背道而驰，后者是无罪推断。有时，即便答对了问题也一样会引起移民官的疑心。因为很多移民，不管是以真父子关系还是假父子关系申请到达美国的，在来之前都已经为了对付审问准备了很久，把各种可能问到的东西都想到。但是，如果问到太细的问题，比如你家里通往阁楼的楼梯有几节，你也能立即就说出答案的话，移民官就会认为你是为了移民而精心准备的答案。

就这样，长期与家人分离，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中，反复接受对自己怀有敌意的移民官的审问，加上对被遣返的恐惧，很多移民心力交瘁，甚至精神崩溃。尤其是妇女。她们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长期不能见面。很多妇女因为自己被拒绝入境，而孩子通过了审查，想到自己将和家人永远分离而受到刺激，反映激烈，严重的则企图自杀。由于与外界隔离，有文化的移民开始在墙上作诗来发泄自己的愤懑，其中有一首为《木屋拘囚序》：“兄弟莫通一语，相隔关山；亲朋欲慰寸衷，相离天壤。处此间也，欲呼天而天无闻；入此室也，欲叫地而地不应”。“真犬马之不如”。

1940年，一场大火吞没了天使岛移民站，经历30年之后，这个拘留过成千上万华人的移民站寿终正寝。不过，美国对华人的种族歧视，却由于根深蒂固而很难消除。天使岛在30年里共关押了大概17万移民，其中大部分是中国人。在很多移民的记忆中，天使岛其实与地狱岛同名。二战中，中国和美国成为盟友，美国于1943年取消1882年排华法案，移民政策改为配额制。不过，当年只允许105个华人移民美国，而相比之下，给予英国的移民配额却有6万5000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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