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哲瑞律師談華人移民美國史系列之十二: 唐人街----中國人在美國的家

19世紀時,所謂的唐人街不過是來來往往的中國勞工的一個驛站而已。剛剛漂洋過海從中國來的勞工下了船，在那里短暫停留后便各奔前程，跟著各自的雇主分散到各個地方去當礦工、農民或者筑路工。而到了20世紀的時候，唐人街的作用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從從前的“驛站”，發展成為中國移民的商業中心，華人的聚居地，以及美國人會經常光顧的旅游景點。

真正意義的唐人街始建于20世紀初期。1920年時，比較有規模的唐人街已經先后在美國的一些大城市中產生了，包括西部的舊金山、洛杉磯、西雅圖，中部的芝加哥，以及東部的紐約、波士頓等。但是就規模而言，最大的要數紐約和舊金山的唐人街了。單是在這兩個城市居住的華人，就占在美國華人總數的40%。對于很多中國移民來說，他們一生就生活、居住在唐人街那几個擁擠、狹小的街區里，從不越雷池一步到白人的世界里去。就是在唐人街，華人移民們在特殊的環境下，用特殊的心理狀態醞釀了一种獨特的移民文化。可以說。唐人街就是他們在美國建造的又一個家鄉。唯有在那里，他們才可以抬起頭大聲說話、談笑；唯有在那里，他們才會稍微感到一點自在、自由和自信。

唐人街的英文是Chinatown，直譯出來其實應該是“中國城”。但是，“城”實在是与事實相差太遠，因為不管在哪個城市里，唐人街只不過是市政府划給中國移民居住的几個街區而已，所以“唐人街”的叫法更加貼切，反映現實。就以舊金山的唐人街為例。据調查，到19世紀80年代中期為止，在該城10個街區大小的唐人街里，就一共有14000多個給單身中國勞工提供的鋪位，其居住空間之狹小可窺一斑。單身漢都是好几個人擠在一起，從來沒有獨立的空間，更談不上隱私。

進入20世紀后，由于很多移民把漸漸有能力把家里人從中國接到美國，以前可以合住的房間只能由一家人單住，住房情況從此就更加緊張了。一家老小的吃住全在一個小小的空間里，很多人家共用一個廚房和洗手間，浴室往往整個樓里也沒有一個。為了解決住房問題，很多中國人不得不在商店和商店的夾縫中找空間，或者干脆住在地下室里。中國移民的居住情況根本無法符合城市里對個人居住面積的規定。人一多，衛生條件自然無法保證，于是唐人街到處臟亂不堪，看上去与貧民窟沒有區別。中國移民的形象也因此受到巨大的影響，到處不受歡迎。就算有錢的中國人也根本無法搬出唐人街到其它地方与美國人住在一起，因為沒有人會愿意把房子租給中國人的。

于是，被排斥、隔离在美國社會之外的唐人街反而在美國人眼中成了城市里充滿了神秘色彩和异國情調的一個特殊角落。于是，好奇心吸引了美國的白人們。他們紛至沓來，把唐人街當成了能獲得特別體驗的場所。隨著來唐人街參觀的美國人漸漸增多，一向与世隔絕的華人社區反而抓住了這個意想不到的机會，做起了這些游客的生意。

中國商人是精明的。其實他們很早就看出了旅游的商机。于是一些較有規模的中國商人聯合會成了發展、促進唐人街旅游事業的主要力量。1906年舊金山大地震几乎毀了唐人街的所有建筑。在之后的重建中，中國商人們反對把唐人街建得与其它街區完全一樣，保持了唐人街的中國建筑特色。1909年，第一本關于唐人街的導游手冊在這些商人的努力下首先在舊金山出版，提供給美國游客一些關于唐人街的介紹和必要信息，鼓勵他們放心大膽地到那里參觀。同時商人們建議把唐人街進一步加以改造和修整，在建筑和店面裝修上突出中國文化的特色，并恢复中國傳統節日的慶祝活動，以此來吸引更多的游客。每年二月在唐人街上舉行的春節慶祝游行，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到今天仍然是唐人街的一個傳統。

當然，美國商人也同樣看到了發財机會，比如舊金山商會。他們相信吸引更多的美國人到唐人街觀光游覽會同樣地帶動整個城市的其它消費。于是商會長篇大論地給唐人街做廣告。隨后，一些美國當地的英文報紙也相繼刊登了一些關于唐人街的介紹，不但批駁了那些有關唐人街及為不安全的謠言，甚至還告訴游客們可以盡管到中餐館去吃飯。而中餐館方面為了吸引外國顧客，也不斷地了解美國人的飲食習慣，并与中國傳統烹飪方法結合起來。炒面就是中西結合的第一個產物。這种在當時的中國根本找不到的食品成了美國人眼中中餐的代表。

于是，旅游收入給舊金山的華人和該市帶來了丰厚的收入。据統計，舊金山市在1938年一年的旅游收入總額就高達2800万美元，而其中有近五分之一是來自唐人街。就這樣，唐人街成了該市除金門大橋外最吸引游客的場所。

与舊金山的唐人街相比，紐約的唐人街盡管在20世紀初時人口上升非常迅速，但還是處在一個非常初級的階段。首先，紐約的中國人還是以單身男子為主，有家庭的人很少，男女比例是6比1，而這一比例在舊金山是2比1。其次，舊金山的中國人中很大一部分已經是第二代移民，也就是出生在美國的中國人占大部分，而紐約的大多數中國人還是初來乍到的新移民。但是，盡管兩地的唐人街在發展程度上還有較大差距，但在美國游客的眼里都是一樣的。實際上，紐約唐人街的旅游也在20世紀初期也發展得相當不錯，甚至有專門帶游客在那里觀光的電車。

旅游業掀開了唐人街神秘的面紗，給中國人帶來了利益，解決了一部分失業華工的生計問題，也給唐人街以后的發展定了一個基調。包括旅游在內的服務業成了唐人街上的主要行業，包括各种中國餐館、洗衣房、中國工藝品店等。同時，唐人街也是華人購買中國特產的唯一地方。大多數在唐人街上開的雜貨店都出售從進口的食品、中藥材等等。此外，唐人街還為華人提供各种方便和社交場所，華人可以在那里看醫生，到廟里拜菩薩，很多商店還代顧客收發信件。

旅游業把越來越多的美國人帶進了唐人街，但是与此相反的是，中國人還是無法真正走出去，到其它地方尋找生活空間。絕大多數華人還是做著艱苦的手工勞動，從事著沒有任何發展前途的低級職業。即使是在美國出生的華人，擁有美國公民的身份，在美國學校里受過教育也無濟于事，往往擺脫不了華人移民的悲慘命運，和他們的父母一樣，只有用雙手不停地勞作著才能得以生存。

(11/2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