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產不破家

張哲瑞

破產意味著喪失財產，但聯邦破產法和各個州的相關法律都允許破產申請人保留自己的家居財產。這就是破產法中的"家居豁免"。破產申請人在提出破產申請的同時必須向法庭提交"家居豁免"的財產清單。債權人可以對破產申請人提交的"家居豁免"財產提出异議，并交由法庭裁決。

"家居財產"豁免使負債人在申請破產后，不至于變得一無所有，失去基本的生活保障。這對破產人是一种必要的保護。否則，破產就意味著流落街頭。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各個州對可豁免的"家居財產"的數額和种類有不同的限制，有的州限額很高，有的州則限額很低。有的州則對城填与農村有不同的限額。由于破產人在破產后仍然能夠保留可豁免的"家居財產"，所以一些破產人在破產前想方設法把非家居財產轉換成"家居財產"。由于這种原因，許多破產申請人在提交"家居財產"豁免的財產清單后，會遭到債權人的反對。

華先生在國內時是有名的中醫，號稱神醫華陀之后。九十年中期初移居佛羅里達州，華先生在邁阿密開了一家"華陀針灸按摩診所"。据當地英文報紙報導，華先生利用針灸幫助煙鬼戒煙、酒鬼戒酒有奇效。邁阿密一帶的煙鬼酒鬼紛紛慕名而來。有些煙鬼酒鬼想盡各种辦法無法戒掉惡習，經華先生几次針灸后，竟然煙酒不思。不出兩年，華先生在當地成了有名的"神醫"，診所每年的收入也超過六位數。

華先生不但醫術高明，而且頭腦精明。他把診所收入的很大一部分投入股市。九十年代末，美國股市牛气沖天，華先生大賺了几筆。1999年，華先生在海邊購置了一處房產供一家人居住。這處房產价值五十万美元。華先生支付十万美元現金，另外四十万美元則是十五年期房屋貸款。与此同時，華先生也考慮把資金投入其他生意。診所生意雖好，但靠華先生一個人針灸按摩，收入畢竟有限，并不是長久之計。

1999年夏天起，華先生開始做些批發減肥食品的生意。同時，華先生在當地報紙上打出了針灸減肥的廣告。一時間，當地的許多胖子紛紛上門求治。華先生既扎針又賣藥，收入也跟著翻了一番。華先生決定擴大減肥食品生意，租下一家帶倉庫的門頭，每月租金八千美元。2000年底，華先生從"華陀針灸按摩診所"的帳面贏余中拿出四十万美元，一次付清了房屋貸款的本息。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首先是股市泡沫破滅，半年間華先生損失近十万美元。其次，佛羅里達州政府宣布華先生批發的哪种減肥食品中含有違禁藥物，庫存的价值近八万美元的產品被全部沒收。最令華先生頭疼的是，一位肥姐把他告上法庭，控告他利用虛假廣告進行商業欺詐。這位肥姐體重三百五十磅，看到華先生的針灸減肥廣告后，前來求治。但經過五個療程的治療后，這位肥姐的體重增加到三百八十磅。她要求華先生退還所有費用，并賠償她的精神損失和懲罰性損失，共計五十万美元。

華先生被告的消失在當地報紙報導后，診所的生意一落千丈，每月收入不夠支付租金等費用。華先生只好忍痛從股市中提取資金，拆東牆補西牆，勉強維持。而且，華先生的官司前景不明，律師費節節升高。股市的資金很快就用完了。到2001年底，華先生的診所已經欠下房租和各种費用愈六万美元，難以為繼，只剩下破產一條路。

2002年新年剛過，診所的房東尚未來得及上門摧債，華先生便找律師向聯邦破產法庭申請了"第七章破產"。"第七章破產"俗稱"直接破產"或"清算破產"，法庭排除了可豁免的"家居財產"以后，對負債人的財產進行清算，然后分配給債權人。在破產申請中，華先生把自己家的住房列為可以豁免的"家居財產"。這樣一來，可以清算的財產便只剩下診所的兩張病床、一些辦公用品、几盒針灸用的銀針，還有拔罐子用的几個火罐。

診所的房東當然知道這些東西值不了几個錢，華先生手中值錢的東西只剩下家里住的房子了。但華先生已經把房子列為可豁免的"家居財產"，如果法庭同意了華先生的"家居財產"豁免，那么在破產清算后，診所的房東可能只會得到几百美元的補償，連華先生診所欠下的租金的零頭都不到。于是，房東正式向法庭提出反對華先生把自己的住房列為可豁免的"家居財產"，原因是華先生在2000年底用診所的４0万美元支付了房屋貸款，這等于是把非豁免的資產轉移成可豁免的"家居財產"。在得到這個消息后，華先生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如果失去了房子，他可就真得一無所有了。

按照聯邦破產法，在申請破產前，負債人可以把非豁免的資產轉移成可豁免的"家居財產"，比如從公司的贏余中提取現金，支付住房貸款或家庭用品的費用。但是，聯邦破產法禁止負債人有目的地妨礙、拖延或欺詐債權人。所以，負債人在把非豁免資產轉移成可豁免的"家居財產"時，一旦涉及欺詐，法庭便可以責令取消涉及欺詐的"家居財產"的豁免權。所以，華先生一案的關鍵問題是，他在用診所的４0万美元支付自己住房貸款時是否涉及欺詐。

把非豁免資產轉移成可豁免的"家居財產"本身并不是欺詐。華先生診所的房東必須提出有力的證据，證明華先生當初用珍所的收入支付住房貸款是有目的的欺詐債權人。但在本案中，這种證据并不存在。2000年底，華先生用診所的四十万元支付住房貸款時，离華先生申請破產尚有一年多時間。而且，當時診所的生意興隆，華先生按時支付診所的租金，沒有人能夠預見到日后診所會破產。在這种情況下，法庭認為，沒有足夠的證据表明華先生當時的行為是為了欺詐珍所的房東。所以，華先生的住房應該享有"家居財產"豁免。至此，華先生終于松了一口气。

另外，控告華先生的那位肥姐在得知華先生的住房得到豁免后，覺得已經沒有油水可撈，便主動撤消了訴訟。

(11/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