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哲瑞律師談華人移民美國史系列之七----“中國佬滾出去！”（一）
一般來講，在一個多种民族或种族共存的社會里,各個种族間往往由於歷史、生活習慣和傳統的不同，以及道德觀念的差异相互之間存在各种各樣的矛盾。但是，矛盾存在歸存在，如果大家的生活還能將就，矛盾也好，對立也罷，一般還都能像大河深處的隱藏的暗流一樣，被掩飾在社會生活的表層以下。但是，一旦經濟上出現什么問題，謀生變得更加困難時，人們為了生存，就很容易不顧一切地撕破掩飾矛盾的面紗，彼此發泄長期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怨恨。想想看，經濟危机下，人們由於失業無法保證全家老小的一日三餐；得病的人沒錢就醫，命運難卜；孩子無法接受教育，前途渺茫。各种壓力紛紛接踵而至，人們會由此地感到極度絕望，心理變得極其脆弱，自然而然地把問題的原因歸結到其它人的身上。种族矛盾往往就是在經濟產生危机時惡化爆發，甚至激化到需要通過暴力才能解決問題。
當19世紀下半葉初期，美國經濟發展順利，社會相對比較繁榮的時候，在美國生活的不少中國移民曾經一度認為生活頗為穩定，照此發展下去，生活明顯有步入正軌甚至漸入佳境的可能。於是，有些中國移民搬進白人的居住區，成了白人的鄰居，找了白人的老板。然而万万沒有想到的是，從1870年起，美國的經濟繁榮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全國上下卷入了一場經濟大蕭條中去，原先的繁榮不在。中國移民，特別是在移民比較集中居住的地區，成了危机的替罪羊和白人的出气筒。
首先讓我們來看看華人移民最集中的加州的情況。隨著淘金熱漸漸降溫，一切由於淘金的存在而存在的其它生意也逐漸沒有了市場。1869年，貫通美國東西的中央太平洋鐵路歷時6年也終於修造完畢。曾經參与修路的白人和中國勞工們沒有了工作，急切地四處尋找新的就業机會。同時，隨著美國國內南北戰爭的結束，退伍的士兵們從戰場上退下來，也需要工作重新開始生活。很多東部人背井离鄉一路西行，前往令人向往的“黃金州”---加州尋找生存空間。
本來在鐵路修造前，從美國東海岸前往西海岸的最大障礙是交通不便。且不說旅行的費用極其昂貴，但是需要耗費的時間和旅途中會遇到的种种艱難就會令很多人望而卻步。然而，新修筑的鐵路徹底改變了這种情況。過去即便在最順利的情況下，從紐約到舊金山也要走六個月，而坐火車只需要七天。於是，不光是退伍的士兵們，很多剛剛移民到美國東部的歐洲人也加入了西進的大潮。這樣以來，本來就有很多失業勞動力的加州，又不得不面臨一批批從其它州不斷涌來的找工作的人，就算洛杉磯和舊金山等城市發展迅速，對此也束手無策，根本沒法吸收這么多勞動力。於是种种原因加起來，使得當時沒有任何一個州的种族矛盾要比加州的情況更糟了。
雪上加霜的是，本來加州人盼著中央太平洋鐵路的開發會給西部帶來財富和發展，沒料到的是鐵路并沒有使西部的制造業產品和農產品如愿以償地打入東部的市場，反而把東部更加便宜的商品運到了西部，從而成為西部產品的強大競爭對手,大大損害了西部工業的利益。結果，這种商業市場上的競爭進一步加劇了就業市場上的競爭。到1870年底，在舊金山市，几乎平均每一個職位都有兩個白人和一個中國人在爭奪。
在生產商們極力想把生產成本降低的時候，中國移民作為廉价勞動力，自然受到雇主們的青睞。他們往往超時干活，報酬卻要的是一般白人勞工的一半。當雇佣關系趨於緊張，白人工人組織罷工，要求提高工資的時候，中國勞工馬上又成了被美國工厂老板們利用的對象，迅速以更低的工資代替了罷工白人的位置，使罷工計划徹底失敗。這樣一來，白人們當然更加憎恨中國移民，對華人的种族歧視也就更加強烈了。於是乎,無論是中國人的長相，所說的語言，吃的東西，還是拖在腦袋后的長辮子，在白人眼里無一例外地都是那么古怪，那么容易被妖魔化。白人對中國移民極盡百般挑剔之能事，夸大事實，讓所有的人都感到中國移民對美國的威脅。到1870年代末期，“中國佬滾出去！”的叫囂逐步充斥了整個加州，并進而向全國發展。
在惡劣的經濟條件下，少數華人移民鋌而走險，走上犯罪道路。有的加入黑社會，并与中國東南地區的黑社會幫派勢力相互勾結，在北美的唐人街從事有組織的犯罪活動。就這樣，關于華人的一些刻板化的描述紛至沓來：陰險狡詐、行動詭秘、詭計多端、欺騙成性、肮臟不堪、缺乏道德。反華浪潮四起，輿論界也緊鑼密鼓，大肆制造“黃禍論”。就拿消費這件事來說吧。中國人從來就以勤儉出名，所以盡管他們拼命工作掙錢，卻很少花費，買東西也是到唐人街中國人開的商店里買，吃的是從中國進口的食品。看上去，錢一旦被中國人掙走，就再也回不到美國人手里了。中國人的錢好像只給中國商人掙，要不就統統寄回了老家。這讓美國人看上去的确有些恐怖，生怕美國人的錢都源源不斷地流進了中國這個無底洞。實際的情況當然沒有這么夸張，華人移民向來干得多掙得少，對美國這個國家做出的貢獻是根本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
(10/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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